缩卵是缩卵们的通行证,老卵是老卵们的墓志铭 | 二湘空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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缩卵是缩卵们的通行证,老卵是老卵们的墓志铭
文/阿达
引发我写此短文的动力,乃因前几天去世的好友康康。康康本名奚愉康,其早年工作的地址巨鹿路675号与我同院,我经常去找他同办公室的张重光兄,每每听到康康在办公室高谈阔论。说实在话,那是个人人皆可老卵的年代,所以他的老卵腔调并未引起我的特别好感,所以未将他引为好友。然而几十年后,因为神交,因为彼此尚存的那点共同的老卵基因,更因为遍地缩卵的环境,当他主动加我微信后,我连忙应和,并开始分享他的康康语录。
我没有想到,他几乎每天都写犀利的语录,而且常有睿智之语和警世之言,所涉及的题材包罗万象,涵盖人文科学和生活哲学的方方面面。尤其令人惊叹的是,他太敢得罪人了,因为见多识广,知道的内幕又多,所以很多偶像级的人物被他扒得体无完肤,有时我会觉得对个别情有可原的名人,或可稍稍仁慈一些。我相信他那副老卵腔调,肯定被有些人恨得牙痒痒。
让我最为认可的是,他在三年疫情期间发出的振聋发聩之言,其深度和质量,远胜武汉的方方。方方因其知名度高,又恰在武汉,所以那些措辞明显隐忍的日记,被无端放大,引来轩然大波。但比起后来康康直击要害的批评语录,显得温和多了。曾经想写一篇《武汉有方方,上海有康康》的微文,但是当我将康康在朋友圈的截屏集中之后,发现这样的文章根本发不出去,只好作罢。
承蒙康康惺惺相惜,偶尔也会看到他转我的微文,并附上溢美之词。这对以批评为己任的康康是十分难得的,他有老卵的一面,也有温情的一面,其实这也是很多老卵们的共同特征。
刚才看到康康本科同学“雪梨司机”发自澳洲的微文,不禁莞尔。他讲述了同班同学的老卵例子。虽然他是上师大中文系79级,我是华师大中文系77级,但77/78/79这新三届的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同学们的年龄相差巨大,什么东西一旦多样化,就容易出人才,所以那时中文系老卵的人潮潮翻翻。作者说该班有一位同学属于“不讲闲话要出事体”的正宗老卵,在他患病之时,同班同学怀着“老卵也就只好让伊老卵了,总比伊一瘸一瘸地不老卵好”的仁慈初衷,给他老卵个够,一直让他老卵到健步如飞。
一群老卵的人,放弃自己的老卵,成全病中的老卵同学,真的是“比白求恩的国际主义精神还要老卵“,这种无私的老卵精神,恰恰印证了老卵们的真正品质:别看他们常常口无遮拦,但内心多半是柔软的。他们之所以铁骨铮铮的老卵,乃是因为有一颗“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、威武不能屈”的灵魂,他们只认真理,不认荒谬。一副铁骨的背后是一副柔肠,对真理的一往情深,才会“士可杀,不可不老卵”。
康康和我一样,微信常常无端被灭,这是老卵们要付的代价,为此他已习以为常,只是无奈地让我加他的新微信。
本以为他会稍稍收敛,但他老卵的积习难改,一出手,又是刀刀见血。友人评价:“康康从不写学术文章,写微信写成中国著名公共知识分子,仅此一人。”此言虽不逮亦不远矣。
为了配套康康的老卵,昔日同学在葬礼上让他备极哀荣,以下这副挽联,形象概括了康康的老卵性格,他的模子老同学李大伟说:侬喜欢老卵,兄弟们没有给你丢脸。此言甚善。
老卵是啥,有啥特征?老卵就是保持独立人格,就是自尊自爱,就是侃侃而谈,就是语涉机锋,就是自嘲嘲人,就是不畏强权,就是目无权威,就是蔑视市侩,就是酷爱自由,就是灵魂浪漫……一个老字,尽得风流,价值观底盘稳固,才有老之尊威。此老非专指年龄,而是指向腔调。老卵而受到认可乃至追捧,得有两把刷子。
我的好友中有好几位可爱的老卵,同气相求,相处十分融洽。老卵们虽然傲气逼人,有的还酷爱显摆,但那种开阔的眼界与奔放的胸怀,让你乐于与之共舞,并甘之如饴。下面稍稍盘点几位,共赏老卵们的风采。
先说这位因其英年早逝而引发如潮追忆的名记杨海鹏,他的老卵是有口皆碑的,不但在职场上呈现沙场老将的姿态,日常生活中也是没大没小,敢于给我们这种兄长辈的同行取绰号,极尽调侃之能事,而且不管“笑果”如何,自己先乐得花枝乱颤。每次和他欢聚,就会好几天感觉到生活的美好,那种久违的老卵风采,让我在满眼缩卵的窒息中,呼吸到新鲜的空气。
他是真的老卵,而不是虚张声势的那种。聊到上层的人事,法制的环境,斗争和妥协的策略,其政治成熟度,可用老辣比之。但老卵不是老奸巨猾,而是怀有童心,当触碰到价值观时,老卵们的选择往往显得幼稚,他们鄙视世俗的趋利避害,直奔自己心仪而崎岖的小道。海鹏在为其妻打官司的“最后时刻”,就选择了“幼稚之路”。
这是老卵们的共同命门:成熟而又幼稚。成熟,乃因他们洞烛机先,掌盘全局,没有什么能逃过他们的火眼金睛。但一旦面临个人的命运选择,在缩卵远胜老卵的境地中,他们的价值观就会无可救药的发作,最终往往只能做幼稚的选择,因为幼稚通向他们的理想和执念,成熟可能意味着堕落。当阳关道只为缩卵们准备时,老卵们只好走独木桥了。
缩卵是啥?一个缩字,尽在其中。他们原本可能有老卵的质地,但现实生活的磨砺,让他们收敛了心性,渐渐变成了精致的功利主义者,并且随着惯性,固定了其缩头乌龟的形象,于是阿谀奉承,于是逆来顺受,于是委曲求全,于是点头哈腰。甚而至于,还对老卵们暗箭冷枪,落井下石。
正因为看尽了缩卵们的表演,所以我对老卵好友们充满敬意和爱意。
然后说说活人。
好友中,朱大可兄的老卵也是颇可称道的。有时候幽默地想,要当著名批评家,不老卵还真当不好。大可兄挑战权威,建立自己的话语权,语体风格自出机杼,十分了得。和他的聊天中,听不到对谁仰之弥高五体投地的语调。
他的才华非常全面,写批评文章,自成一格;搞神话研究,石破天惊;写寓言小说,手到擒来;甚至弄个微信公众号,也是精致精湛;他对艺术的敏感和深究,绝不是那种只会在书斋里寻章摘句的末流学者,而是具备生命的体悟和哲思。有一次我和他去外滩的某家银行会所小聚,一边有架三角钢琴,他兴之所至,十指联动,贝多芬的美妙旋律立刻在空间回响,顿添生气。他隐藏的才华何止这些,每每给人惊喜。他的老卵是有足够本钱的。
下面这张照片里,我的右手边是沙叶新君,左边是朱大可兄和剧作家赵耀民兄。那天饭桌上,大家听到最多的是大可兄的侃侃而谈,连骄傲的沙君都侧耳倾听,可谓老卵。但老卵是别人的评价,老卵们自带老卵风采,他们不是为显摆老卵而老卵,而是天性使然,衍成风流。
说到老卵们的个性张扬,我情不自禁要推荐一位女老卵。用老卵形容女性,尤其是形容其魅力,真的很不对称,会不会还有点恶心?不过既然本文的老卵二字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,而是老词新用,赋予新意,所以借用一下亦无妨,相信这位女老卵不会见怪。
她是我的好友,音乐剧女王影子。要是说老卵的外衣就是个性张扬,那么影子的典型性就无出其右了。如果你看过影子主演的音乐剧,你肯定会对她的舞台魅力赞美有加。尤其是她主演的中文版《妈妈咪呀!》,那种载歌载舞的超人才华,让很多人恨不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。
影子身材高挑,九头身比例使她的腿显得特别长,其长相带有明显的混血标记,加上英语就是她的母语之一,开起英语来,很多非英语国家的老外都不是她的对手。她一出场,不张扬也不行,举止投足间,自带风流十足的老卵腔势。
初认识影子,也许你会对她的老卵风格不尽适应。她快言快语,上海话普通话英格里希切换自如,思维活跃到让你跟不上她的频道。别以为她只懂舞台上的那一套,她可是全知全能型的佳丽,无论是老男人们的话题还是闺蜜们的话题,她一开言,就直击要害,不喜任何拐弯抹角,直奔要旨。
聊天难免臧否人物,她也总是毫不客气不留情面,该赞赞该批批,不过批的居多,入她法眼的极少。她有过多次被著名主流演出团体收购的机会,但她拒绝被收购,宁可走艰难的独木桥。要合作,可以,反正她早已习惯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;但要她像缩卵一样听话地发挥才能,她绝不考虑,因为自由的灵魂岂能被买断。
我很欣赏影子的老卵风采,和她聚会聊天是一种享受,天南海北天文地理无所不包,信息量风风火火地扑面而来,让人应接不暇。令我惊喜的还有她的文学才能,其文笔之老道,哪像一个音乐剧演员,简直就是职业作家。写随笔是影子的强项,她旁征博引信手拈来,烩成一锅美味,让人惊叹她的文学才华。倘若你看过她的《摩登影子》《三千下—一个百老汇女孩的母语朝圣》等文集,定会对她刮目相看。
不管是男老卵还是女老卵,都有一个共同特点,那就是才华横溢,没有才华,他们不会那么老卵。写到这里,我又耐不住想起一位已故的女老卵,她就是我的邻居与好友、著名导演和作家彭小莲(本来应该只写活人了)。
说彭小莲老卵是名副其实的,因为她不但腔势老卵,而且像册那、老卵等沪上切口,在她口中可以频频听到,毫不违和。我并不觉得因为这些标点符号,就削弱了彭小莲的女性魅力。她在女性导演中,绝对是大美女一个。
彭小莲是值得老卵的,她不仅导演当得好,作家也当得没话说。她不像有些女性作家,钟情于儿女情长和小情小调,而是像男性一样,有黄钟大吕的追求,作品中的人性关怀和历史反思,是从血管里涌出来的,颇为大气。她虽然貌似高官出身,却一天也没有享受过父亲的荫庇,倒是因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而一直过着苦日子,直到那年考上北电和后续的留学美国。
外人眼里,彭小莲既是导演又是作家,日子肯定过得风风光光,否则怎么老卵得起来?其实我们这些知根知底的好友才了解她的窘迫。她名义上是所谓的独立导演,掰开来就是没有固定收入的个体劳动者。在严肃电影毫无市场的今日,她要捞到拍电影的机会都是难于上青天。好在还有一份写作的收入,但稿酬之低外人无法想象,她的物质生活与她的声望严重不能匹配。
但老卵的人就是那样有骨气,即使身患绝症,照样不失尊严。彭小莲住在我家楼上,也时相往来,可是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,还是那副老卵的样子,不肯屈就病态,让你根本看不出她的时限将尽。
按照彭小莲和影子的艺术成就,她们本该过更好的日子,然而她们却不时要为生存而辛苦奔波。在这样的辛苦下,很多人是老卵不起来的,可是她们天生一副老卵傲骨,不能淫,不能移,不能屈,谁想收缴我的老卵,没门!
康康何尝不是如此,一生未娶,膝下无子,租住着城市边缘的房子(彭小莲也是未婚单身,租住着我楼上的房屋),用落魄二字形容也不过分。然而老卵们是精神贵族,他们不会因物质的相对匮乏而收敛傲骨,在精神世界的层面,他们是富裕的,是领先的,是前卫的,没有财富自由,却有心灵自由,让人联想到民国的知识分子。这种鲜见的品格,多乎哉不多也。
然后又想到一位另类老卵,先看下面这张照片。
细心者可以看出,本文开头部分的第一张康康照片,就是从这张合影里裁剪的,左边那位是著名小说家唐颖。唐颖的长篇小说自成一格,细腻深刻,从“写真实的上海”角度而言,她可谓张爱玲第二。其创作成就斐然,只是与她的知名度不太配套。她还当过编剧,导过话剧,多才多艺。我这儿要说的不是她,而是她的先生、剧作家张献。
唐颖不是那种老卵的风格,还有点温良恭俭让;张献表面上也谦逊谦恭,但骨子里的老卵,却是另类而典型。他是剧作家、剧场导演、艺术家。其话剧代表作《屋里的猫头鹰》《美国来的妻子》《玩坛者说》等影响巨大,后来开始鼓捣舞蹈剧场,作品有《舌头对家园的记忆》《集体舞》等,创办并主持独立艺术团体“组合嬲”。你会发现,主流宣传场里,他没有一席之地,什么高大上的奖项都轮不到他,然而人们却视他为真正的艺术家。
而张献自己呢,也从不为主流奖项不睬他而自惭形秽,而是自信满满,说起他的艺术理念,执著而清晰,语气语调相当的老卵,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。我喜欢他的老卵模样,他眼光清澈透亮,不沾染丝毫人间烟尘,与这样透明的老卵交友,放心而惬意。我之所以把他称为另类老卵,乃因他和其他个性特别张扬的老卵不同,他的老卵,并不张扬,却时刻凸显。
这种不太张扬的老卵,可能与张献的历史遭遇有关。有些人遭遇曲折,很快就不老卵了,甚至变成缩卵。但张献是那种不老卵不成活的性子,他汩汩不绝的创造力均是骨子里的老卵携来。你看他的任何作品,都不按常理出牌,有点像艺术界的马斯克。马斯克老卵吗?当然。
最后再说说两位稍稍小字辈的老卵。其实他们的年龄也不小了,只是在吾等老浜瓜眼里,他们只能排在小老卵行列里了。不过上海闲话的语境里,小老卵这个词有点贬义,意指年纪小但又充当内行。不过本文的语境里,贬词褒用是有腔调的创造,既然貌似不雅的老卵都能用出境界来,小老卵何尝不是诙谐幽默的褒奖之词?
第一位小老卵名叫叶开,曾经当过《收获》杂志的编辑部主任,年纪轻轻就编改过一流作家的小说,还将他们结为知己。叶开被誉为莫言研究第一人,著有《莫言评传》《莫言的文学共和国》,当然也得益于他的编辑职位。
尤其老卵的是,他还是一位语文教育改革者,他的专著《对抗语文》《这才是中国最好的语文书》《语文是什么》等成为风靡一时的畅销书,连广西师大这样的老卵出版社也向他伸出橄榄枝。语文教育改革,这是一个宏大的领域和话题,凭他的个人挑战,岂能撬动一以贯之的惯性?可他不信邪,硬是用一己之力频频发声,而且措辞强硬,声势老卵,蔚成气象。很多孩子得益于他的崭新语文观,而创作能力大增。
叶开的老卵原本有先天不足的劣势,他不像我前面提到的这些老卵好友,都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,有的还是长期生活在上只角,各种技艺出类拔萃。在长相上,他也不像我前面提到的俊男靓女老克勒大美女,而是长着一张南蛮之脸。然而他的南蛮个性一旦浸淫和嫁接海上文化的优秀部分,其老卵品性就被大大激发,于是桀骜不驯的他就焕发了独特的风采。
叶开在有些场合的发言讲真是蛮老卵的,可在缩卵风格一统天下的当下,老卵一点不是挺可乐的么?有些人不敢恭维他的老卵,觉得这个小老卵有点夸张。但如果撇开缩卵的标准,就人性和个性的解放而言,就会觉得其老卵也很可爱。在老外那儿,各种各样的老卵都是基本常态,而我们这儿,个性稍稍傲娇和张扬,就会被侧目以待。假如我们心怀各花各开的善意与美意,就会善待和欣赏各种各样的大小老卵。
最后要讲的这位小老卵(其实也不年轻了)叫王海,不过他的网名大头费里尼名头更响,他的公众号坚持原创,几乎每天一篇,持之以恒,实在很了不起。
更了不起的是,他的微文风格独特,其语言套路自成一体,混搭而富有创意,勒么生生(冷不丁)会有奇思妙语和警世恒言,既像一个记者(本是记者出身),又像一个玩家,年纪不大却对吾等老浜瓜的经历门清。侃起上海曾经的种种,一副小老法师的腔调。
他的愤世嫉俗非常显著,但不是停留在纸面,而是身体力行。看不惯的以势压人或胡作非为,他立马睚眦必报。记得有一次他在我家附近的静安寺久光门前的观光阶梯前小坐,竟然被操着江北腔的保安训斥,不允许他小憩片刻。他立马发作,让保安拿出法律条文,质问一个上海人为何不能在上海的步行街里小坐,谁订的规矩?见保安纠缠不休,老卵的大头当即报警,让警察来到现场,对该煞笔保安一顿训斥。
类似的例子还有不少,大头费里尼经常扮演愤青的角色。其实他不是扮演,是无奈的本色表演。优秀的老卵作家就该这样深入虎穴,唯有深知民间疾苦并身受其苦,才能为民代言,受到粉丝的追捧。大头的耕耘很有斩获,当他的公号被清零时,竟有粉丝奉献出自己有留言功能的公号让其享用,这份信赖和信托,足堪老卵。
写到这里,我突然发现,我的好友里,老卵居多,会不会都是一丘之貉?
不过相比之下,我的老卵乃小巫见大巫,比起上述老卵来,我一点都不老卵。虽然精气神相通,但我的老卵品性正在被逐渐收缴,当然不至于缩卵,但老卵们最显赫的张扬标志,在我身上式微了。是悲是喜?应该是悲吧。
忽然就想出这样一联:缩卵是缩卵们的通行证,老卵是老卵们的墓志铭。有点悲壮,也有点遣怀。当缩卵们通行无阻的时候,这个世道是有问题的。倘若大家都没有独立人格和独立见解,一旦列车偏道了,谁来提醒?当然,有良知的老卵们是会义无反顾地发声的,虽然最后的结局可能是:他们的老卵之言,仅仅被镌刻在墓志铭上。
这就够了。
阿达:毕业于华东师大中文系。作家、批评家。著有《家庭启示录》《无所不侃》《文化批评的一鳞半爪》等20种著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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